长江经济带是中国经济发展最富活力的地区之一。2023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进一步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上强调，要坚持把强化区域协同融通作为着力点。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完善区域一体化发展机制，构建跨行政区合作发展新机制，深化东中西部产业协作。江苏地处长江经济带的核心区域，多年来以基础设施联通、生态环境共建、产业发展协同为抓手深入实施长江经济带发展战略，成为推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的主力军。2021年经国家发展改革委同意、江苏与安徽两省共同印发的《南京都市圈发展规划》明确提出“长江经济带重要的资源配置中心”的发展定位，点名南京空港、海港、高铁港枢纽地位，在长三角众多城市中具备向内辐射中西部、向外连接全世界的海陆联运、航空运输和信息通信网络的优势。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勾勒“长江经济带资源配置中心”的蓝图，不仅是提升城市能级、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关键举措，也是助力实现江苏“更好联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加快沿江特色先行段示范段建设”的战略谋划。
南京长江大桥 摄影 熊伟
何谓长江经济带资源配置中心？
何谓长江经济带资源配置中心？首先应具备要素流动成本较低的优势，实现自由流动。其次，科技水平较为发达、市场需求规模庞大、营商环境比较优越、体制机制活力十足，对国内外高级要素具有较强的吸引力。第三，科技创新内生动力强劲、产业链供应链和营销网络自主可控，能有效推动区域内和区域间产业分工协作。具体而言：
一是得天独厚的区位条件和交通基础设施。区位条件和交通基础设施直接决定着要素流动成本大小，相对于武汉、重庆、长沙等远离海岸线、交通干线网络相对落后的内陆地区而言，上海、杭州、南京等沿海地区更加靠近国际市场，拥有“快联快通、多式联运”的综合交通运输体系，有条件成为国内外高级要素的主要汇集地。
二是自立自强的科技创新能力。通常而言，科技、人才、数据等创新要素倾向于流向科技水平较高地区，而高级要素的大量集聚，又能充分发挥创新要素的规模效应和技术溢出效应，在显著提升区域创新能力的同时，对创新要素的虹吸效应将进一步增强。值得注意的是，资源配置中心不仅仅强调要素集聚，还意味着对要素资源的统一调配。长江经济带分布着上海、杭州、南京、武汉、重庆等核心城市，要推动高级要素集聚及资源优化配置，要求该区域创新的内生能力强大，拥有一大批研发创新人才、先进的科技基础设施，在基础研发、科技转化、产品推广方面走在世界前列，有能力成为产业链供应链的驱动者和主导者。
三是超大规模的市场容量。除了技术创新能力外，本地市场规模也是吸引高级要素集聚的主要动因。出于降低物流成本和规避贸易壁垒等考虑，跨国公司倾向于在目标市场直接设厂生产。为使产品更加贴近消费者习惯，跨国公司通常会在目标市场成立研发中心、销售中心、结算中心等功能型地区总部，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前沿的科学技术、一大批科技管理人才以及研发过程中形成的数据。长江经济带地区人均收入水平较高、市场潜力巨大，依托电商平台、商贸流通、批发市场等渠道构建市场营销网络，在推动资本、技术、人才、数据等高级要素集聚的同时，能对研发设计、生产制造、仓储物流等生产环节进行有效整合。
四是优良的营商环境。在以规制融合为特征的当前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体系下，以竞争中性、服务业开放、知识产权、环境标准等为核心的市场制度建设是决定一个地区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关键。市场经济体制是否健全、国内制度是否与国际规则接轨、各级政府的服务意识和办事效率如何，成为国内外高级要素目的地选择的重要考量。相对于内陆省份而言，长江经济带东段沿海省市的市场化国际化水平较高，正借助自贸试验区等平台加快制度型开放创新，不断优化地区营商环境，能显著提升其资源虹吸及要素整合能力。
发挥优势、正视不足
南京在建设长江经济带资源配置中心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同时也存在着航运与航空条件不足、缺乏头部平台企业以及外资研发中心发展不足等短板。
“通江达海”先天区位与运力布局不足。南京处于全国南北向、东西向交通干线的枢纽位置，拥有京沪、沪宁、沪汉蓉、宁杭、宁安、南沿江、滁宁7条高铁线路；宁沪、宁连、宁杭等高等级公路呈放射状通往周边。作为重要的航运中心、长江国际航运物流中心，南京港货物吞吐量在长江经济带重点城市中居首位。但由于缺乏直达国外的海运航线和通道，南京的货物出口需要通过长江转运至沿海港口，使得南京在全球供应链中的节点作用发挥有限。在航空方面，禄口机场在国家航空枢纽布局定位与特大城市地位不符，区域集散和辐射能力受到限制，明显低于成都、重庆、上海、杭州等城市。
软硬实力兼备但缺乏头部平台。高等院校及科研机构林立，高新技术企业突破万家，区域营商环境持续优化，从科技创业到产业创新，从人才培养到城市软实力打造，南京综合实力均衡发展。然而，在资源配置中心城市建设方面，与上海、杭州等长三角重点城市相比，南京缺乏重要一环，即有竞争力的平台企业。通过建立广泛的营销网络，平台企业能有效整合供应商及仓储物流等上游资源，推动区域产业集聚及科技创新。在2024年中国互联网企业二十强中，上海有拼多多、携程、哔哩哔哩上榜，杭州拥有阿里巴巴、蚂蚁科技、网易三家巨头，南京则颗粒无收。头部平台企业的缺乏，限制了南京在产业链条延伸和上下游资源整合方面的能力。
开放的政策优势与欠缺外资总部及研发中心落地。作为江苏省唯一叠加服务业扩大开放综合试点和自贸试验区两大国家开放战略的城市，南京具有很好的外贸政策优势。然而，外资地区总部及研发中心在宁落户相对偏少。不仅与上海、杭州存在不小差距，还逊色于苏州（吸引了不少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的外企区域总部落户）。截至2025年1月，苏州的省级跨国公司地区总部和功能性机构累计227家，而南京获得认定的省级跨国公司地区总部和功能性机构数量仅为7家。
建设长江经济带资源配置中心的路径
推进设施互联互通，建设区域性枢纽城市。充分利用南京的地理区位优势，依托日益完善的综合交通运输体系，与南京都市圈成员协同推进交通运输、仓储物流、数字信息及能源供需等基础设施的一体化进程。以此为基础，扩大与都市圈以外城市各类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水平，显著降低人才、资金、技术、数据等要素资源的跨区域流动成本，建设长江经济带高端要素自由流动枢纽。为此，应积极探索交通、电信、能源基础设施跨区域共建共享机制。加快主干路网及其标准的对接，加快实施城际“断头路”贯通工程，改造扩容“瓶颈路”。联合推动信息基础设施互联互通及标准统一，共建跨区域工业互联网平台。推进各地交通、航道、海事、机场等部门的合作，在明确区域定位及职能分工基础上，打造以南京港为核心的港口集群及以禄口机场为龙头的机场集群。
发挥区域比较优势，打造要素集聚高地。不断提升南京在地理区位、产业配套、创新能力、市场潜力、开放水平、营商环境等方面的比较优势，在推动要素跨区域自由流动基础上，吸引内外资企业地区总部、研发机构以及大型商贸流通企业、头部平台企业入驻南京，积极汇聚国内外高级人才，建设长江经济带高端要素集聚高地。积极营造有利于高级要素集聚的营商环境。考虑在各级政府绩效考核中增设跨区域合作内容，破除各种形式的区域壁垒和地方保护主义，推动全方位市场开放。以江苏自贸试验区南京片区为依托加快制度型开放，在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服务业开放、公平竞争、知识产权、环境标准、政府采购、数据流动等方面加快与国际规则接轨。严格规范市场秩序，打击各种假冒伪劣、拖欠工程款等违规行为，完善公平竞争、自由有序的市场机制。探索建立高技术人才移民制度，借鉴推广上海等地海外人才永久居留、外国人来华工作许可、出入境便利服务等试点经验，推进吸引外国人才政策等方面先行先试。探索建立柔性人才流动机制，联合兄弟城市实行第二居所和职住交换计划，推动户籍准入年限同城化累积互认。
瞄准产业价值链高端，培育本土优势企业。顺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发展趋势，立足科技自立自强不断提升产品技术含量和市场占有率，培育更多南京本地的独角兽企业、专精特新企业及各种商贸流通型和专业平台型企业，建设长江经济带高端要素增值基地。建议实行分类别的本土企业培育政策。对全市制造企业及服务企业进行全面摸底调查，对于技术陈旧、缺乏订单的困难型企业，引导其采用破产清算、优质资产剥离、兼并重组等方式进行改造，盘活行业资产存量；对于掌握核心技术、具有高成长性但遭遇技术或市场瓶颈的困难型企业，及时从税费减免、贷款担保等方面出台纾困政策，同时在信息收集、技术服务、人才政策、供需匹配等方面提供全方位服务；在政策沟通、市场开放、产业对接、强化服务基础上，积极引导和鼓励专精特新企业、独角兽企业和大型龙头企业“走出去”及开展跨区域资源整合。
强化跨区域分工合作，引领区域协同发展。依托南京都市圈建设，积极开展与兄弟城市群的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科技协同创新及产业链供应链对接，推动南京企业通过跨区域投资、兼并重组、产业梯度转移等形式进行资源整合，建设长江经济带高端要素调配中心。进一步完善区域合作组织协调机制。由区域合作推进领导小组统筹基础设施、产能合作、科技合作、协同开放、社会统筹等领域的区域合作协调工作。建立区（市）产业对口协作机制。引导南京辖内各级园区与兄弟城市共建各类园区，实行园区共建、资源共享、收益分成的运行机制，积极打造示范性工程。创新产能转移企业支持机制。设立转移企业发展专项基金，对以新建投资、兼并收购等方式进行产能转移的企业在绩效奖励、贷款贴息等方面给予适当扶持。树立开放创新、包容并蓄的城市形象。大力挖掘、对外宣传南京城市文化中开放创新、包容并蓄的形象。对于都市圈居民，在资格认定、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方面给予对等待遇。对于外来投资、外地品牌采取非歧视原则，在企业设立、市场准入、融资贷款、政府采购、检查监督等方面给予同等待遇。
（作者分别系江苏省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助理研究员）
责任编辑：何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