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群互动如何走向制度化常态化

　　本期话题嘉宾：

　　王世谊，江苏省委党校廉政教育研究中心； 　　　　　 陈亦工，江苏省委党史办；

　　陈培圣，江苏省委省级机关工委；　　　　　　　　　　徐　冰，特约评论员。

　　统　筹：尤　健

　　编者：在农民家中住上几天，同吃同住同劳动，带着问题下去，找到办法上来，从省委书记、省长到机关处级干部蹲点调研没有例外……今年开春以来，江苏省开展领导干部“三解三促”下基层活动，要求“科学发展向上攀登、联系群众向下扎根”，这一做法深受群众欢迎，很多领导干部感叹：“下去和不下去大不一样。”实践证明，“三解三促”不仅有利于改善党群关系，也是增进干群互动，促进科学决策的有效手段。党的十八大提出：要完善党员干部直接联系群众制度。坚持问政于民、问需于民、问计于民，从人民伟大实践中汲取智慧和力量。在新的时代背景下，面对新的历史任务，巩固并进一步发扬党的群众工作优势，拓宽干群联系新领域，探索干群互动的制度性安排，事关加强和改进党的建设，也是构筑干群互信，推动形成政社互动治理新格局的关键举措。

　　“三解三促”的时代意义

　　陈亦工：“三解三促”是新时期实践党的群众路线的创新举措。

　　密切联系群众是党的优良传统和保贵经验。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我们党在90多年来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中，把党同人民群众的关系比之为鱼水、喻之为血肉、视之为种子和土地，通过与人民群众的良性互动来凝聚共识、汇聚力量，不断战胜一个又一个困难，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从中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条规律性认识，即党执政的力量源泉来自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只有始终坚持“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始终坚持以人为本、执政为民，始终保持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才能不断巩固执政地位，完成执政使命。

　　陈培圣：开展“三解三促”活动，是破解基层难题，提升领导机关工作效能，推动科学发展的现实举措。

　　开展“三解三促”活动一年多来，江苏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同志率先示范，省级机关处以上领导干部5000多人深入农村、社区、企业和基层单位，察民情、解民忧、促发展，走访基层单位12000多个、基层群众40000多人，召开各类座谈会5000多场，慰问帮扶困难群众9700多人，为基层办实事6000多件，接待信访群众近3000人，受到群众的欢迎。各部门、单位围绕工作职能，确定了1200多个调研课题，深入了解基层情况和群众诉求，认真分析和总结提炼，使之上升为推进面上工作的思路和举措。涉农部门结合推动农业现代化，在农业增效、农民增收、农村发展上谋划新举措；经济部门结合稳增长促转型，在发展农村经济、推动企业发展、推进科技创新上寻求新办法；民生部门紧扣群众关注的教育、卫生、就业、食品安全、社会保障等破解新难题；政法、环保、住建等部门集中清理排查和妥善化解了一批重大信访积案、一批基层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仅上半年，省级机关处以上领导干部共撰写驻点调研民情日记、调研报告近6000篇，提出各类建议4900多条，为党委政府科学决策提供了重要参考。

　　王世谊：深入基层一线调查研究，是领导机关完善政策、改进工作的基本功。

　　深入基层驻点调研是科学决策的前提。坐在车里“察”民情，隔着车窗“看”基层，会议室里“搞”调研，宾馆里面“听”汇报是不行的，一定要与基层群众“零距离”交流沟通。领导干部只有俯下身子与群众打成一片，虚心向基层干部群众学习，通过调查研究，出实招、办实事，才能解决群众最关心的问题。江苏开展“三解三促”活动中，要求所有领导干部下基层不事先踩点、不搞层层陪同，自付生活费用，直接下到蹲点的住户，在田间地头、基层站所、生产一线与群众拉家常、讲政策、议发展、听牢骚，在相互交流中增进了感情，也发现了基层发展中现实存在的矛盾问题，对于增强决策的针对性实效性科学性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徐冰：“三解三促”是政府职能转变、治理转型的创新实践，是官员主动走出围墙、俯下身姿、还政于民的重要举措。

　　党员干部同群众就公共问题、发展难题，协商对话、协调互动，激发出基层社会的民主活力。“三解三促”不仅促使官民双向有序互动，提高公民对公共决策的认知，提升公民对政府行为的认同，而且带动政府、社会和公民多元化互动，实现基层民主和公民参与在各层次、各领域的全方位扩展。“三解三促”打破了公共决策的层级化和部门化，拉近了官民心理距离，加强了官民直接联系。政府官员能实时感受到群众的需求和压力，决策部门能全面掌握第一手有效信息，及时纠正各种偏离公共目标的行政行为，增强公共决策的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确保公共决策执行质量和效果。

　　不同时期干群联系的不同内涵和途径

　　陈亦工：党的历史就是一部密切联系群众，不断从人民群众中获取智慧和力量的历史。

　　土地革命时期，为了“领导农民的土地斗争”，提高农民劳动热情，增加农业生产，保障工人利益，解决群众衣食住行问题，甚至是“婚姻问题”，苏区实行了调查研究制度、苏维埃代表会议制度、红军士兵会议制度等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群众工作制度。苏区领导人与苏区干部群众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当时苏区各级党组织都设有监察委员会，各级政府均设有工农检查部和工农控告局，到处都有“工农控告箱”，苏区干部自觉接受群众的监督。1930年5月，在《反对本本主义》中，毛泽东第一次提出“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的著名论断。没过多久，1931年4月2日，在《总政治部关于调查人口和土地状况的通知》中，他又进行了补充：“不做正确的调查同样没有发言权。”而正确的调查靠的就是深入群众。至此，深入群众搞调研，成为党的干部始终坚持的好作风。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党始终坚持密切联系群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实行了机关和企业干部定期参加劳动、农村干部和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等各种各样的联系群众制度。改革开放以来，各级干部深入基层调查研究进一步规范化、制度化。广大人民群众享有更多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党和人民群众的联系渠道越来越多样，干群互动的范围、领域越来越广泛。

　　陈培圣：不同时期干群联系的“四部曲”。

　　在不同历史时期，干群联系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大体可以概括为“四部曲”。第一部曲：干群合一，主要是革命战争时期，官与民一体，官在民之中，干群关系亲如一家人。第二部曲：干领民动，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初期，党带领人民群众发展经济、建设国家，干群联系更多表现为干部主导和带动的特征。第三部曲：民推干动，随着改革开放深入，群众主体意识增强，针对一些涉及自身利益的重大决策，通过各种方式向决策者反馈态度和主张，及时纠正各种违背民意的行政行为，推动决策科学化民主化。第四部曲：走向干群互动。在信息社会条件下，群众表达诉求欲望更强烈、手段更多样，人们的经济诉求与政治诉求、价值诉求相互叠加，实际问题与思想问题、心理问题相互交织，干群联系呈现经常化、差异化、复杂化等特点，客观上要求各级政府和干部增强应对能力，提高互动效率，使干群互动步入制度化、常态化的良性轨道。

　　徐冰：干群互动是公民参与在中国语境中的时代表达。

　　我党早期就提倡政策制定中的广泛参与，群众路线更是自革命战争年代就已形成的向群众开放、向基层延伸的民主参与决策的典型。建国后，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政治协商制度、多党合作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的确立，为公民参政议政提供了政治保证。改革开放后，随着我国政府治理实践经验的丰富，进行了一系列公民有序参与的制度创新，有力推动了民意表达机制和政务公开制度的初步建立。当前，社会转型期间的干群互动，由于网络的出现迸发蓬勃活力，微博问政、网络论坛、线上对话，多元化的互动渠道正在重塑干群互动模式。

　　王世谊：网络为干群互动提供新的机遇和挑战。

　　当前，干群互动的范围从现实社会向虚拟社会延伸，互动方式从面对面的交流，转变为网上的匿名沟通。一些舆论领袖利用论坛、微博等新媒体，传播自己的主张，各自不同的观察视角和价值立场，使这些自媒体与主流媒体（主要是党报党刊）的声音形成了“两个舆论场”。打通“两个舆论场”，是现阶段优化干群互动的首要任务。要充分利用网络等新媒体互动性强的特点，向民众宣讲和解读公共政策，使公众了解制定政策的目的、想要达到的目标以及政策将会给百姓带来的利益，以赢得民众对政策的认同、拥护和支持。具体而言，一是推进网上政务公开，将政务流程上的信息及时反映在政府网站上（或建立政府网站与政务流程数据的链接口）。二是领导干部要具备基本的网络知识，学会主动回应网民疑问；基层政府也不能回避矛盾，就群众关心的问题与受众积极互动。三是建立公众参与决策和实施舆论监督的信息化通道，打造政府与民间社会共同管理社会事务的网上平台。

　　把干群互动引向制度化常态化

　　陈亦工：顺应时代要求，创新联系群众的方式方法。

　　方法得当，才能事半功倍。当前，思想意识形态、社会价值观多元化，互联网等新媒体提高了信息传播的速度，改变和影响着人们沟通和交流的方式和习惯。我们应准确把握社会生活和群众工作的时代脉搏，切实在加强同群众沟通联系、争取群众理解支持上下功夫，切实在改进工作作风、提高服务水平上做文章。积极探索信息化条件下群众工作的新方法，充分运用高科技时代提供的一切手段、渠道，借助互联网等新媒体，建立网上联系新平台，特别是当下兴起的“微问政”，充分利用政府微博等传播方式，让群众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办事流程，打开电脑就能表达意愿诉求，鼠标一点就能办理相关业务，网上网下良性互动，进一步拓宽党员干部联系群众渠道。

　　王世谊：将“三解三促”活动固化于制，以“沉下去”的调研方式筑牢领导干部谋事之基、成事之道。

　　首先，要努力形成“三个常态化”：一是带着问题下去，找到答案上来的常态化；二是接触普通群众、掌握一手材料的常态化；三是解决点上问题、反思面上工作的常态化。其次，要将“三解三促”活动的考核作为机关干部作风建设的重要内容。确立开展“三解三促”活动成本核算理念，探索建立“活动按计划、经费进预算、考核有积分、奖惩看实效”的绩效考核机制。“三解三促”活动的考核要素应包含领导班子、党员队伍、工作机制、发展业绩、群众测评；考核主体应根据考核对象的差异，在考核过程中确定和运用不同的考核办法。应制定可以操作、可以检查、能够落实的指标，对考核指标的设置，能定量的定量，难以定量的，进行定性分析比较，最大限度地减少主观随意性。

　　陈培圣：优化干群互动，关键要讲感情、重实效、树形象。

　　一要形成干部下基层与群众零距离接触的制度导向。在加强与群众网上互动的同时，仍要鼓励干部多下基层与群众面对面交流。干部与群众的联系需要现实的情感对接。科技再先进，网络再发展，也替代不了置身群众中的作用与效果。二要建立解决基层群众实际困难的联动机制。群众有许多长期得不到解决的难题，这些问题涉及多个部门、多方利益、多重矛盾，仅以“驻点调研”或建立“联系点”不能形成解决问题的力量和机制，这就需要建立相关制度，加强组织领导、明确责任主体、统筹多方力量，形成具体问题会办、督办机制，确保群众反映的问题得到解决，提升干部下基层联系群众活动的实效。三要坚持公共权力阳光规范运行，主动接受公众监督。只有权力阳光规范运行，真正做到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党的干部才能在群众心中树立威信，党的政策才能为群众所拥戴，群众才会自觉地跟党走。

　　徐冰：优化干群互动的实质是优化政府和公民社会的互动。

　　从政府层面来看，一是要充分发挥政府的主导作用，优化官员下行的路径选择，拓宽民意上行的合理通道，拓展官民互动的体制空间，通过与群众的协商合作、相互监督，推动公共决策科学化民主化。二是提高公共服务水平，有效满足群众需求，同时加强公共文化建设、培养群众的公共精神，创新互动激励机制，吸引公民自发参政议政。三是必须坚守底线伦理，确保公共服务均等化，保障弱势群体民生需求，以百姓口碑为政绩导向，以民心民意为施政要义，实现行政过程由权力强制向自觉认同转型，使得公权力运行更为顺畅。从公民层面来看，要推动群众主动、有序参与公共决策和公共管理，在宪法、法律框架内行使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政府自上而下引领，公民自下而上参与，实现两者有序互动、合理博弈、合作共赢，才能走出一条官民和谐、政社互动的社会善治之路。

　　编者：今年以来，从四川什邡事件到浙江宁波镇海事件，政府“一厢情愿”的决策项目一再成为群体性事件爆发的导火索。面对汹涌的民意，地方干部往往试图以上级有关部门的批复回应，以求平息事态，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这些事件表明，缺乏来自基层民意支持的决策如建筑在沙堆上的高楼，看似宏伟，却一触即溃。当下，政府包打天下的时代已经终结，单方面制定政策并辅以强制力推行的行政方式也渐成强弩之末，优化干群互动，构筑干群互信，才能有力提升政府决策的科学化水平，才能把促进经济社会发展的政策措施牢固建筑在群众意愿基础上，为科学发展和谐发展率先发展筑牢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