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博弈

现实生活无处不存在博弈论，得与失是我们每一天都要面对的博弈，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利益必须争取，什么利益弃而远之，这些都需要我们深思熟虑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讲解博弈，重要的是教人如何加强合作，让你知道如何从别人的角度来观察事物，知道应该“向前看”，知道还有大量对各方都有利的“共赢之道”存在。

干部读者重任在肩，更需研习博弈的精髓，洞悉博弈的规则，知晓博弈的策略，在工作中运用博弈的智慧，掌握领导的艺术。本期以博弈为题，介绍博弈的基本内涵和主要类型，以供读者参阅。

嘉宾简介：葛扬，男，经济学博士后，现为南京大学经济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央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与建设工程专家组主要成员，兼任全国综合大学《资本论》研究会秘书长。已出版《<资本论>的现代解析（修改版）》等学术著作10余部。在《经济研究》、《金融研究》、《经济学家》等杂志上发表论文80余篇。曾获得国家新闻出版总署中华优秀图书奖、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

博弈就是一种策略的对抗。无论是日常生活中，还是经济、政治等各个领域中，博弈无处不在。本讲试对博弈的基本内容、博弈分析的基本思想形成作些初步介绍，并通过几种简单而经典的博弈类型，让读者能有一个直观的印象认识。

从游戏到博弈

将“Game”和“Galnetheory”译作“博弈”和“博弈论”，是对这个游戏理论的精彩诠释。博弈一词，原意为棋盘上的对弈。古语有云：世事如棋。生活中每个人如同棋手，其每一个行为如同在一张看不见的棋盘上布一个棋子，精明的棋手们相互揣摩、相互牵制，从而下出了诸多精彩纷呈的棋局。

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也常常在不自觉中实践着博弈的相关原理。比如，在我国，大家常常玩一种叫“石头剪子布”的猜拳游戏。这种游戏的基本规定是：用握紧的拳头代表石头，用伸直的中指和食指代表剪刀，用张开的手掌代表布。上述的每一个手势代表某一方的游戏行为。决定胜负的规则是：石头对剪子，石头胜利；剪子对布，布被剪开，剪子胜利；布对石头，石头被布包裹，布胜利。双方出示同样的手势，就是平局。这种游戏的整个过程是：两个玩家先握紧拳头，然后一人或者两人一齐说出口令，在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同时，出示自己的游戏行为来决胜负。比赛以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来决定胜负。这便是活生生的博弈的例子。

其实，如果我们认真思考一下就会发现，很多游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策略在其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些先天的条件是一时无法改变的，而运气又是参与者无法控制的。因此，在游戏中真正值得研究的，是其中的策略。

进一步分析还可以发现，许多游戏都有这样的特征：第一，有一定的规则，规定游戏如何开始、进行、结束等等；第二，游戏中的每个参与者应有多个策略可供选择；第三，参与者的策略选择会相互影响并影响游戏结果；第四，游戏结果常常以利益（物质的、精神的）分配来表现。在游戏过程中，策略至关重要，策略与最终的收益密切相关。每一个参与者所得结果，不仅取决于自身的策略选择，也取决于其他人的策略。策略的好坏是相对的，有时，一个看上去并不好的策略也许会带来并不差的结果，原因在于其他人选择了更差的策略，每个参与者都企图预测其他人可能的策略，以此来确定自己的最佳策略。这种以他人的策略为决策依据从而使所有局中人的策略选择都相互影响的情形可称之为“策略互动”。

简单地说，所谓博弈就是策略的对抗。因而，博弈论研究的主要不是各种不同游戏的内容，而是与这些游戏有着共同本质特征的策略问题。对其最直白准确的解释是：一些个人、团队或其他组织，面对一定的前提条件，在一定的规则约束之下，依靠所掌握的信息，同时或先后，一次或多次，从各自允许选择的策略中进行选择并实施，各自取得相应结果的过程。博弈论有其基本假设：人是完全理性的，人们不会有任何道德、良心和情感上的考虑，每一个博弈方的唯一目标就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一个完整的博弈包括五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博弈的参与者，即博弈的过程中独立决策并承担后果的个人和组织；二是博弈信息，即博弈者所掌握的对选择策略有帮助的信息资料；三是博弈的参与者可选择的全部策略的集合；四是博弈的次序，即博弈方做出策略选择的先后；五是博弈参与者的收益，即各博弈方做出选择后的所得和所失。

其实，“博弈”不只存在于游戏之中，更存在于军事、政治、经济领域以及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这些“博弈”问题的处理对人类社会生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于是，人们对“博弈”的研究也就由来已久。

博弈论的历史

博弈论的出现与发展是一个长期演变的过程，其基本思想在东西方社会由来已久，如中国的《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对战争胜负的认识、对胜负之间诸多因素的相互作用的论述以及提出的一系列军事对策，都反映出博弈论思想。而在5000多年前古巴比伦王国的犹太法典中讨论的一个所谓的婚姻合同问题，通常被人们认为是合作博弈理论最早使用。

不过，就上述历史名著的内容来讲，可以看成是“博弈解释理论”。就其方法而言，大多采用的或是哲学方法、或是心理分析方法、或是逻辑推理方法，采用数学方法的研究文献则寥寥无几。因此，尽管在历史上曾有不少研究“博弈”问题的文献，但都不能说是博弈论形成的标志。博弈论的形成，人们一般以1944年的《博弈论与经济行为》为标志，这本书是由美国数学家冯·诺依曼和奥斯卡·摩根斯特恩合作出版的。书中提出的是标准型、扩展性和合作性博弈模型解的概念和分析方法。所谓合作性博弈，是指参与者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与其他参与者谈判达成协议或形成联盟，其结果对联盟方均有利。由于诺依曼的博弈论过于抽象，应用范围限制较大，在很长的时间内影响力有限。

博弈论的新时代，是从非合作博弈开始的。它的特征是：人们行为相互作用时，当事人不能达成一个有约束力的协议，或者说，参与者之间的合约对于签约人没有实质性约束力。相信大家都听说过美国环球公司2001年出品的电影《美丽心灵》，这部家喻户晓的电影中，主人公的原型就是天才的数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之一约翰·纳什。他在1950年和1951年发表了两篇关于非合作博弈的论文，《n人博弈中的均衡点》和《非合作博弈》，定义了“纳什均衡”的概念，可以说奠定了现代非合作博弈论的基础。纳什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正是基于这两篇文章。

上世纪80、90年代则是博弈论走向成熟的时期，这个阶段博弈论的框架逐渐完整和清晰，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联系愈加紧密，应用越来越广，受到了经济学家们真正广泛的重视。博弈论的应用不仅对经济理论和政策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而且对公司的影响也十分明显。许多大公司都专门聘请博弈论专家担任顾问和参谋，为重要的经营决策，包括定价、定产、收购、兼并、投标、拍卖等提供决定性的参考意见。

几种博弈类型

根据前面所提出的博弈的定义，小到棋局、牌局，大到企业之间的竞争合作，国家之间的倾销反倾销、制裁和报复等等，都可以归结为博弈问题。下面通过几种简单的博弈类型，来进一步加深读者对博弈问题的理解和认识。

零和博弈

零和博弈，顾名思义，意味着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相加的总和为零，在严格竞争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双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一方的幸福是建立在另一方的痛苦之上的，双方都想尽一切办法“损人利己”，而博弈的结果则是一方吃掉另一方，双方所得或者所失的绝对值相等，整个社会的收益并没有因此而有所增加。

关于零和博弈的诠释，可以通过一则狐狸与狼的寓言故事来阐述。一天晚上，狐狸来到水井边，低头看到井底水面上浮现出了月亮的影子，它以为是一块大奶酪。水井上边，两只吊桶一上一下交替打水，狐狸饿得发昏，跨进一只吊桶到了井底，另一只桶升到了水面。下来之后，它才明白所谓的“奶酪”只是一场空，而自己犯了大错，处境十分不利。如果没有另一个饥饿的替死鬼看上这“奶酪”，以同样的方式把它从这种窘迫的境地换出来，它怎么能活着回到地面上去呢？

过了两天，银色的上弦月出现了，终于有一只口渴的狼经过，狐狸不禁喜上眉梢，向狼打招呼道：“喂，伙计，我免费招待你一顿美餐怎么样？”它指着井底的月亮说，“这可是块十分好吃的奶酪，这是家畜森林之神福纳用奶牛伊娥的奶做出来的，假如神王朱庇特病了，只要尝到这美味可口的食物都会胃口顿开。我已吃掉了这奶酪的那一半，剩下这一半也够你吃一顿的了。就请委屈你钻到我特意为你准备好的桶里下到井里来吧。”狐狸尽量把故事编得天衣无缝，狼果然中计了。狼下到井里，它的重量使狐狸升到了井口，被困了两天的狐狸终于得救了。

狐狸和狼所进行的博弈，就是零和博弈。这是一种完全对抗的、强烈竞争的对局，在博弈的结局中，双方的收益总和为零，一方所得即为另一方所失。狐狸和狼一只在上，一只在下，下面的这一只想要到地面上，就得想办法让上面的那只下来。而通过博弈交换位置之后，仍然是分别一只在上一只在下的局面，总体得益并没有改变。

零和博弈是一种非常经典的博弈类型，一直以来都广受关注。在战争中，两方交战的关系往往是一种零和博弈，胜利者的荣光背后往往掩藏着失败者的心酸和苦涩。孙子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使用武力发动战争的目标就是战胜对手，从而赢得胜利，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输一赢、一死一活。有一种理论认为，世界是一个封闭的系统，在其中的方方面面都能发现类似于零和博弈的局面。小到个人，大到国家，从经济领域到政治层面，无一不体现着零和博弈的种种特征。这种理论认为，世界上的各种资源都是有限的，个别的人、地区或者国家财富的增加，就必然意味着其他人、地区和国家财富的减少，这是一种掠夺式的弱肉强食理论。

与零和博弈相对的，则是非零和博弈，在博弈中各方的收益或损失的总和非零，既有可能是负和博弈，也有可能是正和博弈。

负和博弈

在狐狸和狼的寓言故事中，如果狐狸看到狼在地面上，心里不平衡，心想我在井底受罪，那就大家一块儿不舒服好了。他不是欺骗狼坐在桶里换它下来，而是让狼跳下来，那么最终的结果将是狐狸和狼都身陷井底无法自拔。

这样一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负和博弈。顾名思义，负和博弈中，博弈双方冲突和斗争的结果是所得小于所失，收益的总和为负数，最终形成一种两败俱伤的局面，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这里有一个生动的例子，流传甚广。一对双胞胎姐妹，妈妈给她们俩买了玩具，一个是金发碧眼、十分美丽的玩具娃娃，一个是会自己跑的玩具越野车。姐妹俩同时喜欢上了玩具娃娃，并且都讨厌玩具车，觉得那是男孩子才玩的。两人都想独占美丽的娃娃，于是矛盾便出现了：姐姐想要，妹妹不让；妹妹想独占，姐姐也不同意。最终，干脆把玩具扔掉，谁也别想要。而在生活中，在人与人交往之时，由于相互的冲突和矛盾无法统一，而双方都不让步，负和博弈时常上演，最终的结果常常是双方都从中蒙受损失，两败俱伤。

在博弈论中，有一个十分经典的例子——“囚徒困境”，就是一个典型的负和博弈，几乎所有研究博弈论的文献和教科书必然讲到的经典模型。这个博弈是1950年图克提出的，它虽然非常简单，但却很好地反映了博弈问题的根本特征。囚徒困境的基本模型是这样的：警察抓住了两个合伙犯罪的罪犯，可是缺乏足够的证据指证他们的罪行。如果其中至少有一人供认犯罪，就能确认罪名成立。为了得到需要的口供，这两名罪犯被分别关押，以防他们串供或者结盟。警察给他们同样的选择机会：如果两人都不认罪，他们就会被以较轻的妨碍公务罪各判一年的轻刑；如果其中有一人坦白认罪，则坦白者从轻处理，立即释放，另一人将重判8年徒刑；如果两人都坦白认罪，则他们将被折中各判5年。

对于囚徒甲来说，囚徒乙有“坦白”和“不坦白”两种可能的选择。假设囚徒乙选择“坦白”，则囚徒甲“坦白”则获5年刑罚，“不坦白”将获8年重罚，他应该选择“坦白”；假设囚徒乙选择“不坦白”，那么囚徒甲“坦白”将被释放，而“不坦白”则将获一年刑罚，他还是应该选择“坦白”。因此，不管囚徒乙选择哪种策略，只考虑自身利益的囚徒甲的选择是唯一的，那就是“坦白”，无论哪种情况，“坦白”所带来的得益都是最大的。而同样的，由于两人所面临的情况完全相同，因而囚徒乙的决策也将与囚徒甲相同，他唯一合理的选择也将是“坦白”。可以发现，无论是对两个囚徒的总体得益还是对双方各自而言，同时选择“坦白”并非是最佳的结果，但是由于两人被警察分开关押，不能串通，而各自都会倾向于追求自己的最大利益，双方又都不敢相信对方有“合作精神”，最终只能实现对双方都不理想的结果。可以说，这样的结果有其必然性，难以摆脱，因此这个博弈被称为“囚徒困境”，最终的结果将是两败俱伤的负和博弈。

囚徒困境博弈的经典和重要性，在于它的普遍存在性和广泛适用性。比如，商品的价格竞争往往会使企业陷入这种困境。虽然企业之间的降价竞争并不一定是明智的策略，但是由于降价可以吸引客户、扩大份额，所以企业常常出于私利，选择利己不利人的降价策略。而另一方面，企业的竞争对手也通过同样的思路选择降价，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双方的得益都达不到最优化。在社会经济活动中，在市场竞争的各个领域，在资源利用和环境保护，以及政治、军事和法律等各领域的问题中，都存在负和博弈的现象。个体的理性与集体理性有时候并不一致，如果从个体利益出发的两方注定不合作，那么双方都得不到好处，最终两败俱伤。

正和博弈

再回到狐狸和狼的故事中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一下，这一次，如果狼明白了狐狸的处境而动了恻隐之心，搬来一块石头放到上面的吊桶中，完全可以通过石头的重量把狐狸拉上来；又或者，如果狐狸担心狼没有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通过欺骗它到达地面上之后，再用石头将狼换上来。这样一来，故事的结局就是狐狸和狼都能到达地面上，对双方而言，这都是一个互惠互利的双赢局面。

这样一种互惠双赢的情形，正是非零和博弈的另外一种类型——正和博弈。正和博弈属于合作博弈，博弈的结果，双方利益都有所增加，或者至少一方的利益增加，而另一方没有受到损害，因而整体利益有所增加。正和博弈的思维可以运用到方方面面，来解决很多看似无法调和的矛盾和僵局。一些看上去必然是零和博弈或者负和博弈的问题，如果转换一下思路和视角，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并不一定要牺牲某一方的利益。

在生活中有一个十分常见的正和博弈的例子，如果一个区域内有几家大型的超市，由于过于集中，经常打促销战，造成几败俱伤的局面。而当几家超市组成价格联盟限制各自的竞争行为，并且设置惩罚机制，比如在超市里张贴公告，“如果顾客在5公里之内同等规模的超市内发现更低价，我们将双倍退还差价”。这样，消费者就承担起了发现价格下降的职能，如果一个商场降价了，其他商场将会联合起来更大幅度地降价，从而约束单个厂商的行为。

在企业发展领域，合作的正和博弈能够争取到双赢甚至多赢的局面。从纵向上看，企业与其上、下游关联者之间，可以共同开展市场调查、产品设计、规划价值链、参与产品营销。从横向上来看，同类企业之间，也可以打破同行即冤家的狭窄思维，共同制定产业标准、信守行业规则、开展技术攻关、分担研发风险，结成比较稳固的战略联盟，共同对抗外来竞争者，从而获得“1+1>2”的效果。英特尔公司是通过纵向正和博弈实现多赢的成功范例，它的重要战略之一就是主动与下游企业开展纵向合作，在帮助下游企业发展壮大的同时巩固自己的市场地位，它曾经派自己的高管和技术骨干，陪同TCL数码公司的高层到各地签名售电脑，它通过与PC厂商开展品牌合作营销，几乎使“INTEL INSIDE”成为消费者购买PC机的首要标准。而横向正和博弈双赢的范例，则有德国宝马汽车公司和戴姆勒公司，宝马汽车和戴姆勒旗下梅赛德斯-奔驰车在整车制造领域存在竞争，但双方不仅共同开发、生产及采购汽车零部件，而且在混合动力技术等领域进行研究合作，使它们在汽车业整体利润下滑的趋势下获得了较好的收益。

事实上，人们已经开始渐渐认识到，“利己”不一定要建立在“损人”的基础上，两败俱伤也不可以，而“双赢”的观念正在深入人心。小到个人决策，大到国家发展，能够实现双赢乃至多赢的战略选择无疑越来越被看重。中国一直以来秉持的和平发展道路和互利共赢的开放战略，在外交政策中所坚持的合作共赢方针，都体现了正和博弈的特点。

综上可见，在现实社会中，上至国家、政府，下至每一个人，都试图以最少的付出获得最大的回报，试图找到一个对自己有利而别人也能够接受的均衡点。生活处处皆博弈，许许多多的博弈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我们既然离不开它，那就应该很好地理解它，提高对博弈的认知，掌握博弈规则，把它应用得游刃有余，从整体利益的角度出发争取最优化的结果。这样在面对决策时，就能够做出最好的选择，成为工作与人生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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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汤建奎